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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7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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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7 章

陽光被擋住,視線匯聚的地方都是陰影。

汽車帶起的風穿堂而過,涼意刮起一道更為冰寒的笑聲,似是淬了冰。

今見山垂頭笑著,再擡起後,笑容變作淩厲:“話說得也太自我了,合著我白給你.口.兩次?就算是招.妓也不能只顧著自己爽吧?未免太不厚道。”

“嗯,精神疾病,你不會真當自己能耐大的能影響我吧。游弋,別太他媽拿自己當回事,即便翻臉也該在我操.了你之後不認人。”

忽略游弋的眼睛,這回今見山湊上去的時候用了力氣。

抵上胸膛的手沒有推動,今見山發狠扯過固執僵硬的脖頸,強迫般使勁將游弋的額頭按在自己的腹部。

“吸氣。”

“滾。”

“吸氣。”

“滾。”

胸膛上抵著的手還在較勁,今見山攥在脖子上的五指收緊,咬著牙命令道:“我他媽讓你吸氣。”

“滾。”

今見山一把掐住游弋的下巴,另一只手攥住他的頭發往後扯。

被迫仰起來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,今見山湊近,凜聲道:“游弋,我他媽,讓你吸氣。”

游弋目無焦距地看著他,慢慢吐出:“......滾。”

不敢再看這張臉,今見山原掐著脖子按回腹部,哽著喉口繼續命令:“吸氣。”

不給開口的機會,他緊接著又命令:“呼氣。”

“吸氣。”

“滾。”

“呼氣。”

“滾。”

“吸氣。”

“滾。”

“呼氣。”

......

“吸氣。”

沒有聲音了,也不知道有沒有照做,但力氣還在,也確實是個固執的犟種。

對此今見山沒有任何辦法,他只能讓腹部的起伏大一點,自顧自邊說邊給游弋做示範。

“呼氣。吸氣。”

“呼氣。吸氣。”

“呼氣。”

......

人行道來往的人有意無意朝兩人投來目光,疾馳而過的汽車帶起一陣陣大風,似乎想吹起衣袍來一探究竟。

來回不知道說了多久,胸膛上的手臂漸漸卸下力氣,一瞬間今見山甚至有想落淚的沖動。

他緊緊咬著牙根,攥在游弋後頸上的手卻卸了力氣,開始緩慢地揉捏:“深吸氣。”

“慢慢往出吐。”

“勻長一點兒。”

......

“不錯,現在感受自己坐的車廂,”

“現在再慢慢感受自己的身體,脖子、肩頸、胸腔、腿腳。”

時間又過去許久,今見山抓住往下滑的手。他避開受傷的部位,在游弋指尖上來回搓撚。

“葉拂耳的春天很舒服,有風吹著也不冷,知道為什麽?因為我們頭頂的太陽很大。”

“再聞一聞我衣服上的味道,放心,早上才換過,不過應該會有煙味,好不好聞你一個抽煙的人應該聞不出來。”

十分鐘後,今見山往前走了一小步。他擡起游弋的下巴,扭轉著讓側靠在腹部上,手掌從發頂輕緩地往後摸過。

“聽一聽周圍的聲音。”

“速度快的是轎車,叮鈴哐啷的是貨車?好像是哪個村子的卡車,不過你耳朵裏聽到的可能是我腸胃活動的聲音。”

“現在聽著聲音繼續深呼吸,一直吸到滿,屏住一會兒再慢慢吐出來。”

肩膀在緩慢地提起,短暫的停頓又緩慢地沈下去,今見山觀察著繼續撫摸游弋的發頂。

“耳朵聽著,肺部繼續深呼吸,不要糾正我的措詞。”

懷裏閉著雙眼的人很安靜也很聽話,今見山用一種非常舒緩低沈的聲音說:“初三畢業那年,我背著機子一個人去了趟濘山。你應該不知道是什麽地方,我先給你講一講故事背景。”

“濘山那地方挺邪,大片大片的林子,有山,但是進到林子裏怎麽也瞧不見,因為樹非常高大,除非爬到樹尖上看才能看到山。”

“有人說,無論從濘山的哪一頭走,必須從擡腳的地方一直走直線,等走穿之後也就能看到山。如果中途偏離,可能會回到起點,也可能會遇到各種境況,當然,這種境況不清楚是好還是不好。”

今見山很溫柔地摸著游弋的頭,游弋雙手垂在岔開的腿.間,只身體一上一下緩慢輕微地起伏。

“說得太邪乎了,十四五歲的男孩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,更何況還是我這個刺頭。我沒給二位叔說去濘山,撒謊的人不會記得自己撒了什麽謊,所以我不記得給他們說的是什麽地方。”

“濘山挺遠,當時去的時候坐的火車,不知道你坐過沒有,非要形容也只能用一言難盡來形容,因為味道實在是覆雜。”

“出了火車站又輾轉到客運站,坐了差不多三個小時才到縣城。在客運站裏放了水,又在門口吃了頓飯,時間過去太久,所以我不記得吃了什麽,非要說一個,我們就當那會兒吃了碗鹵子很鹹的牛肉面。”

手掌從頭頂一路順到游弋的背上,今見山在上面輕輕拍打。

“吃完之後回到車站買了票,我記得票是白底包藍邊,跟發票的紙張材質很像,沒有那麽大卻很便宜。”

“大巴車換成了小巴車,那會兒正是夏天,車廂裏依舊只能用一言難盡來形容。想喝口水,結果上車的時候忘買了,我只能抱著背包一直難受地吞口水。”

“車窗外全是飛揚起來的黃土,不好看,盯著外面看久了胃也開始難受,所以當時我不讓你看車窗外就是這個原因。記得吧,暈車一不看近處二不看窗外,要看也只能看車前面,所以很多暈車的人都會搶著坐副駕。”

“說回到小巴車裏,那一路上我閉著眼就在琢磨,他媽濘山如果不讓我拍到點兒什麽,牢底坐穿我也絕對一把火點了。”

說到這,懷裏的人發出一聲低不可聞的笑聲,今見山聽到了。

他手下拍打的動作沒停,也沒有裝作沒聽到,而是對笑聲不滿地嘖了聲。

“那會兒路是真不行,路牌上寫了四十公裏的路硬是晃著走了兩個小時,到地方天都快黑了。”

“這不算什麽,知道是什麽原因讓我拍都不想拍了,只想一把火點了算麽?”

今見山停下來,等了片刻懷裏人終於輕聲開口:“你說。”

今見山帶著笑說:“下車之後我背著包原地打轉,能看到的有大小商店、飯館、派出所,還有一個修建的相較挺好的機關單位,和一個不怎麽大的公共籃球場。再往遠一點兒看的話有土屋、紅磚屋,反正什麽都有,就是沒有風塵仆仆外來人口落腳的地兒。”

懷裏人很輕地笑起來,聲音還是比往常沙啞,不過可以不用在意。

今見山感知著腹部的顫動,抱著游弋左右晃了晃:“猜一猜。”

“借宿?”

“再猜。”

沈吟片刻,游弋沙啞地好似在用鼻腔說:“去商店和飯館都算是借宿,夏天天快黑應該已經過了下班的時間,機關單位進不去只能去派出所。”

“漏了一樣吧?”今見山問完沒有給出答案,只拍打著背耐心等著。

沒多久,游弋緩緩離開腹部擡起頭:“什麽?”

今見山沒有過多打量,只是躬身在游弋的額頭上親了親。

吻很輕柔,停留的也不久,吻過之後他原把游弋按回懷裏,繼續撫摸背。

“我在那輛一言難盡的車邊。”

游弋貼在腹部緩緩勾起嘴角,深呼吸的效果很好,他沒有忘記繼續這麽做。

“車上睡了一晚,睡得還挺香,不過早上起來脖子差點兒斷了,不止脖子,渾身上下就沒有不疼的地方。”今見山說。

“下車後去商店買了洗漱的東西又去了派出所,然後隨便選了個飯館。哪哪都去了,還差一個機關單位沒進,我也是個犟種,硬說來找親戚,跟人磨半天終於進去了。”

游弋問:“籃球場沒去?”

“游老師真挑剔,人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兒不疼,非得再跟人打一場?”

游弋貼著腹部擡眼,今見山垂頭和他對視。

片刻後,今見山服氣地點頭:“昂,打了,打完縱火的氣兒更他媽旺了。”

“怎麽說?”

今見山加重語氣,不情願地說:“因為沒地方洗澡。”

一秒過去,兩人齊齊笑起來,沿路而過的人紛紛盯著兩人。

有些走遠了駐足望著,有路過的車會打一聲喇叭,也有從窗子裏探出頭吹口哨的。

車尾的人沒有分開,還是擁抱與被擁抱的姿勢。

今見山問:“會打麽?”

“不會。”游弋說。

“八號區域那邊有體育館,這兩天忙完了帶你去鍛煉鍛煉?”

“繼續。”

“真是大爺。”

今見山應景地繼續撫摸背:“沒有車能到山裏,不過聊了半晚上的大叔給我找了個人。記憶裏好像是個十八歲左右的小夥兒,別揣測,我不至於看到個男人就有想法。”

游弋:“我什麽都沒說。”

“那你別笑。”

“繼續。”

“鈴木知道麽?需要用腳在旁邊一頓踩才能發動的紅色摩托車。”

今見山說:“我就坐在後頭看他踩了半天,感覺啟動桿都快斷了才聽到長長的發動聲。”

“往山上走的那一路風景非常美,有綠油油的麥田、紮手的紅花地,拖拉機轟隆隆的吐著黑煙從旁邊慢悠悠過去,我們卻很快。”

“風吹得我一直瞇著眼睛,但不妨礙我能看到包著格子頭巾的婦女在地裏忙活,犁地的男人帶著草帽,路過的人群肩上都扛著鋤頭。”

“打籃球出的汗也算是被風幹了,不過那會兒倒不記得打過籃球,火氣當然也沒了。”

今見山望著車座前的擋風玻璃:“路很長很長,快到一個岔口的時候正好有群牛羊迎面過來,它們好像習慣了摩托車的聲音,沒有害怕也沒有躲避。”

“我其實挺緊張,不是怕嚇著它們,也不是,準確來說,是怕嚇著它們導致沖撞上我們的摩托車。”

今見山笑了笑:“還好,擦身而過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發生。”

“越往山裏走風就越涼快,很舒服,七繞八繞終於到了濘山。能看到林子外圍有牧民的居住地,就幾家,都隔著很遠的距離。”

今見山說:“我擔心回的時候沒有交通工具,就給了小夥兒一百塊錢,當時一百已經算是很多,他讓我出來後去左邊的那家找他。”

“口口相傳之後必然會誇大的詞叫傳說,可我再是膽子大再是不信傳說,孤身一人的時候也必須要敬畏天地。所以我走過簡陋的木橋,站在林子邊仔細看好腳下的直線,然後直直望進林子深處。”

低緩的聲音和拍打在背上的感覺都很讓人懈怠,故事的講述手法依舊美妙,游弋聽著依舊像身臨其境。

他好像就坐在那輛紅色的鈴木摩托車上,走了一遍十四五歲的今見山走過的路。

可是故事到涼快的林子前戛然而止,游弋只好離開腹部擡起頭。

他看到今見山正微微歪著頭,好似一直在等著他看過去。

臉上的笑容很溫暖,眼睛裏的光芒正好和耳朵透出來的紅光相襯相映。

溫暖的人語氣認真又輕松地說:“游弋,我沒有進去,看著深處的時候我想到了所有我能想到的人。我不怕進去之後找不到出來的路,卻怕走不出來造成的後果。”

“那個林子忽然一點都無法再吸引我,因為隨處可見的美景處處都能留住我,我沒有任何理由再去冒險。”

“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被你影響,活了三十年也算多少見過些世面,水裏救人的時候都沒有嚇住我,不至於因為你的不正常就連床也不敢上了。”

“也可能還是你不了解同性戀的群體,其實同性戀想真正找一個床上合得來,又能不受世俗眼光影響的比登天還難。要跟一個男人白頭偕老過一輩子更不現實,我從來不認為自己能像田叔和江叔。”

“所以哪怕現在不是你游弋,換做另一個披著你這幅皮囊的怪物,我今見山照樣能吃幹抹凈地跑路。”

“你有你的目的,我也有我的目的,我們算是各取所需。達成你的目的之後也放心,我不會因為下.半身的.欲.望,做出任何留你在葉拂耳的舉動。對我來說,再找一個床伴也不是太難的事。”

“但在這之前我需要提醒你,喜歡上一個人不可能不在乎,如果不幸愛上這個人,他甚至會重要到超過自己。這種風險你確定能承擔麽?”

他不是怪異的瘋子,今見山才是,一個被陽光露水滋潤的花朵竟然會自願沾染上泥垢。

不是,今見山不是花朵,他是灑下熾熱、普照大地的太陽。

可以高掛在看得見的地方,也可以避在雲後,就看站在底下的是要當泥垢踟躕畏縮,還是當一個山、水、花、草......隨便別的什麽來攀住這片光。

“所以......”游弋垂下眼梢,片刻後又掀起,“你要什麽?我認為只是身體應該不夠,除了身體,從我這裏再拿走點東西吧。”

今見山環抱起雙臂,憋著笑一臉談判架勢地問:“你說,我聽聽游總能給些什麽。”

思忖片刻,游弋說:“銀行卡。”

再往下說該傷自尊了,今見山適時停止逗弄:“聽柳屋退了,搬我那兒住。”

“......”

手機不停地震動,游弋回頭從衣服上撈過,看也不看地摁滅:“換一個。”

“我搬你那兒。”

游弋半瞇起眼,斜著看過去:“不是說不會得寸進尺?”

“合著拿走東西也不是隨便提?你一個只有銀行卡的人給人選擇了?非得要錢?包養?好的不學凈他媽學壞的?”

接連不斷的問題拋出,游弋怔楞的都沒有捋清楚要先回答哪一個,就看今見山捂著脖頸,稍擡下巴一臉睥睨不滿地說:“二選一,要擺出游總的架子再往下談,我鐵定揍你。”

游弋無語凝噎,停頓幾秒,他只好問:“什麽時候?”

“現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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